文/闫文国(宁夏平罗)
从睡梦中惊醒的丁巧玲被吓了一身冷汗,她梦到母亲对自己说:“玲玲,把被子盖上别冷了,我走了。”她起来一看,的确没有盖被子。她突然想起昨天晚上弟弟打来电话说妈妈不行了,可能熬不过这次了。
因为在国外出差,也没有办法。想到这,她赶紧拿起手机查回国的机票。很不幸的是,最近的航班也在后天。如果回国到公司交代一下,再从上海到黄河省,至少还要一天,等到了妈妈身边,恐怕就是五天后了。她头上再次渗出了冷汗。
距离上次回家已经是三年了。丁巧玲依稀记得走的时候,腰弯背驼、满头白发的妈妈一直把她送到村外。小车在拐弯时,她回头看到妈妈还在那里,虽然泪水不住地流,但想到这次她多放了点钱,也就自我安慰了一下。现在回想起来,她万分惭愧。
回到黄河省的家乡已经是五天后了。二叔告诉她,其实她梦到妈妈的那天晚上,妈妈就已经走了,而且明天就是头七了。懊悔不已的丁巧玲听完便跪在妈妈的遗像前痛哭。过了一会儿,二叔拿出给一个包裹和一个信封,说是妈妈留给她的。
丁巧玲颤抖着打开包裹,里面是她小时候用过的一顶小红帽和她以前非常喜欢的一双小鞋,还有她喜欢穿的小棉袄和一个自制的小白兔玩具。二叔说:“你妈一辈子苦啊。一直在等你,没等上。”说完,便深深地叹了一口气。
打开信封,里面是一叠皱皱巴巴的纸。放在最上面的是妈妈记得自己什么时候上的小学、中学、高中、大学,还有自己在上学期间的得奖情况。看到这些,丁巧玲不禁泪流满面,原来从小到大,自己一直是妈妈的骄傲,就连这些微不足道的事她都记得一清二楚。
放在最下面的是母亲给自己写的一封信:
玲玲,我的心头肉,你过得很好,我很高兴。工作后你每个月从二百、三百到五百,一直给我寄钱,我算了一下,这些年你给我的钱有11万多。大前年你回来一次性就给了五千,可是你走后我的膝盖骨疼痛,医院,那钱就都花啦。你二叔住院生病花掉了五千,零零碎碎的又花掉了一些。你黑弟借走了一万,你冷妹买房子借走了两万。不过他们都答应给我还。其他的钱我都存着呢,现在一并给你吧。你是我心上的一块肉。你走到哪里,针扎在你身上就疼在我的心上。你从小没了父亲,妈妈欠你的太多了,就下辈子偿还吧。我走了,你要好好的生活,有时间要多照顾你二叔,是他救了我们全家。没有他的帮助你不可能远走高飞,孩子,你一定要报恩呀。
看完信,丁巧玲的思绪飘到了充满阴影的小时候。
那时候,她没有温馨的家。继父冷玉斌隔三差五就殴打妈妈,赌博输了打,喝醉酒了打,妈妈身上的伤多得数不清。有一次继父又要打妈妈,她护在了妈妈前面,谁曾想继父竟然对她动起了歪脑筋,摸着她的手说多好啊。这句话把妈妈吓得不轻,当晚就带上她和弟弟离开了继父。
后来,妈妈就和现在的二叔在一起了。她只知道,从此生活还不错。二叔对他们很好,不仅是家里的顶梁柱,还是他们的开心果,变着法子哄他们开心,慢慢地,丁巧玲就忘记了以前那段不堪回首的经历。
想到这,她充满深情地说道:“二叔,谢谢您这么多年对我们的照顾,如果不是您,我和妈妈还有弟弟真的不知道要受多少折磨啊。我该怎么报答您?”听到这话,二叔沉默了。过了许久,他才缓缓张开口:“孩子,比起你妈妈,我做的这点事真的微不足道啊!”
“你两岁时,你父亲在一次矿难中不幸去世,你妈妈差一点疯掉,但是还有你呀。她觉得自己必须活着,为你父亲留点骨血。那时生产队吃不饱穿不暖,为了生存她不得已嫁给了贺县的黑云林,他比你妈妈大十岁,但贺县的土地好,能吃饱饭。
好在黑云林对你们还是不错的。过两年又包产到户。有了你的弟弟,生活总算有了起色。可是天有不测风云,你继父黑云林本身就爱打架,在淌水时和别人发生矛盾,打架不慎重伤了对方,于是下狱坐牢,而且还要赔钱。黑云林让你母亲带上你和弟弟和他离婚,因为离婚了就不赔钱了。
离了婚没有了男人,这个家是一千个难一万个难。唉,可怜了你的母亲,种地那么苦就不说了,家里的一针一线,锅碗瓢盆她都要操心。我还记得她对我说,一次灯泡坏了,她要去二里地外的小卖部买,大冬天路上的野狗差一点咬了她,路过坟地的时候差点吓死她,快到家门时候光棍李老四又来骚扰她,她整夜心惊肉跳地睡不好。大门被破坏过几次,她都不敢去报修。村里的女人都说她不干净,说她狐狸精,说她克夫。”
说到这,二叔不禁老泪纵横,“如果不是为了抚养你,你母亲也不用再三改嫁、受人白眼啊!”
“她一个人抚养你和弟弟实在太难了,最后迫不得已嫁给了兰县的冷玉斌。在冷家的那些年,你应该也记得,挨打对你妈妈来说是家常便饭啊。”
“二叔,我知道了,您别说啦……”丁巧玲抱着头,似乎不愿意回忆那段痛苦的往事。
“孩子,我只是想告诉你,你母亲左嫁右嫁,哪一次都是为了你,可你并不理解她。你走出去了,有出息了,可是她也很少再见到你了。她每天想你想得睡不好,时常惦记你有没有好好吃饭,工作时有没有受人欺负,丈夫对你好不好。你每次给她寄钱,她都夸半天,说她女儿有出息啦。夸完又担心你的钱还够不够花……”
听到这,丁巧玲再一次撕心裂肺地哭起来了。她很懊悔,自己一直是妈妈的心肝,为什么不理解妈妈。为什么不常常回家看看,就连最后一眼也没有见上。
二叔又说:“你妈一直等着你,她走的时候连眼睛都没有闭。”
二叔还说了什么她不知道,丁巧玲只记得这句,她抬头看看已经腰弯背驼的二叔,仿佛又看到了自己的妈妈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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