#梦里炊烟#作者:苏银东
(四)
当时,改革开放的春风,刚刚吹进这片古老贫穷的土地。我的家乡也发生着喜人的改变。几个热血的青年甚至搞起了鱼粉加工厂,机器的轰鸣声第一次在小村里响起。人们刚刚分到了土地,养起了牲畜,到处是一张张幸福满足的笑脸。
所见所闻所感,极大地激发了我的写作欲望。我根据家乡的变化,写了一篇作文,名字叫做《这片静躺的土地》,灵感来源于当时课文上学过的一篇诗歌,好像是叫《新农场》的,诗歌开头有这样几句:
自从盘古开天辟地,
我就寂寞地躺在这里,
从未见过人是什么样子,
陪伴我的只有野兔和狐狸……
这篇作文,我倾注了满腔的心血和激情。几经修改,边改边读,我自己也被彻底感动了,很佩服自己“文思如泉涌”的写作天赋。我还把其中的几段,利用出板报的机会,工工整整抄写在黑板报上,末尾加括号标注上自己的名字。为的当然是显摆一下自己的所谓文采。
班上一个女同学,名叫玉芬,就在我后一排,胖乎乎的,十分可爱。她的英语好作文更好,是班上的佼佼者,深得各位老师特别是英语语文老师的赏识。课堂上老师们都喜欢提问她,课后还给她开小灶,让我们都很羡慕。她见到黑板报上我的文章,建议我不如把题目中的“静躺”,改为“沉睡”两字更好。是啊,虽是两字之差,但“沉睡”却是拟人的手法啊是修辞方法啊,显然生动形象多了。作文课上,老师也经常讲要善于运用修辞方法来提高文字的文采,理论背得滚瓜烂熟,却不会实践——我自愧不如,自己的文学常识不知丢落到什么地方去了,用当时老师时髦的话就是“到爪哇国去了”呗。
女同学,也是唯一的一个同学,给我上了一堂生动的修辞课。从此,我在心里认定她就是我的“二字之师”,令我刮目相看,佩服佩服。
其实,当时我们大多十三四岁,大的也不过十四五岁,正是青涩的年纪,连“情窦初开”四个字都不配,“情窦”还未开呢!课程多,数理化语外史地生政,花花绿绿的各式课本塞了满满一抽屉,搁不下的只好摆在课桌上。我们每个人面前都有一大摞课本作业本笔记本。我特别喜欢上实验课,第一次面对精密的显微镜,第一次在显微镜下观察洋葱表皮的结构,我们都很兴奋。我们闭了左眼,把右眼凑近显微镜,没有想到显微镜下的世界竟然是那样奇妙无比,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洋葱表皮,在显微镜下呈现的是一副别具一格的图画。初一《植物学》,到初二变成了《动物学》,初三开始学习《生理卫生》——专门学习高级动物,也就是人的生理结构的一门课。早读,自习,课余时间,我们成天端着书本,背诵着骨骼、呼吸、消化等各个系统的结构与功能,像老和尚念经,嘟嘟囔囔,却乐此不疲。厚厚的一本课本,被我们圈圈点点,勾勾画画,对每一章每一节都烂熟于心。但对于排在后面的“生殖系统”一章,老师却莫名地只安排我们自学,一个字不讲。如此的神秘兮兮,反而勾起了我们“偷窥”的欲望。趁教室里无人,或同位不在,或者在操场上佯装背书,我们偷偷掀到那几页,胡乱瞅几眼上面的文字和彩色的插图,还没有看懂啥呢,立刻感到脸红耳热,心跳“砰砰”加速,仿佛干了见不得人的丑事一样。有的男生偷看那一章的时候,不慎被同学们发现了,便被臭骂一顿羞辱一顿“呸”上一顿,扣上“不要脸”“不嫌臊得慌”的帽子;传到女生那里,更是在背后被斥之为“臭流氓”,女同学们会以异样的眼光看他,像躲瘟疫一样刻意躲着那男生。好长一段时间,弄得那“倒霉蛋”都抬不起头来。
其实都是“臭流氓”。班上的同学几乎都偷看过那一章的内容,不论男生女生,有的甚至能绘声绘色讲起其中的“知识点”。
这种神秘,一直保留到我们临近初中毕业。后来,学校放电影《被爱情遗忘的角落》,我们才知道,男女之间原来可以搂搂抱抱,原来可以亲嘴接吻。学习了物理中的磁铁后,我们把这称为“同性相斥,异性相吸”。
有一个后来改名叫做“晓晴”的女同学,是我们班上的男生心目中共同的“班花”。她,高高的个头,白白净净,穿着也很干净得体,与秀丽一样留着简洁的“百惠头”,她喜欢唱歌,说话温文尔雅,一笑一颦都是女生效仿的“模板”。她的座位在教室后几排,我个头矮小,几次调位也离不了前三排。都同学好长时间了,我俩彼此都没有说过一句话。有时候在校园里迎面相遇,我也是低头走过,并不搭话。那时我沮丧地想,我肯定不能与“班花”有什么交往,我的所谓的青春注定要这样在平淡无奇中度过了。
没有想到,在初三上学期的一个下午,蓝蓝的天上白云飘飘,绚丽的晚霞美不胜收。我默默地在操场边上走路,晓晴却主动迎上来拦下我,匆匆递给我一个大信封,信封中装了一本崭新的《少年文艺》。她说,听同学们说我喜欢读书,喜欢写作,送一本自己珍藏的好书给我看。并特别交代:看后一定要归还哦。
拿着那本《少年文艺》,看着上面“晓晴记”三个娟秀的字,我大脑忽地一片空白,继而激动不已,心潮澎湃,胡思乱想了好一阵子,也没弄明白到底是怎么一回事。我没有料到,下里巴人的我与阳春白雪的“班花”竟然还能有这样的“缘分”。在此之前,我一直认为她能正眼看我一眼都是可望不可及的事儿。而她居然能主动送书给我,还跟我说了好几句话。她的声音柔柔的,软软的,好听极了。
接下来的几天里,我把那本《少年文艺》——年第6期中的每一篇文章,都读了好几遍,有些我甚至都能倒背如流了。我总觉得那不是一本普通的文艺书籍,还带有青春初绽的味道……三天后,我怀着不舍与忐忑之心情,在校园操场边上,将那本书交还给晓晴并轻轻说声“谢谢”的时候,她却并没有说什么,只是冲我莞尔一笑。那时,我刚刚知道还有一种笑叫做“莞尔”。
我与“班花”的缘分,也只有3天、70多个小时的时间。那是整个初中时代,唯一怦然心动、想入非非的3天。
从那以后,我开始写了一阵子日记。日记中,我写学习生活的感悟,写青春的思考,写萌动的情感,当然更浓墨重彩地写了我这一段对“班花”的暗恋(我不知道那算不算“暗恋”)。为了保密起见,日记中凡是涉及“晓晴”的地方,一律用汉语拼音“X.Q.”代替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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