情感成为对方的阳光齐鲁壹点

李敏朋友跟我抱怨，她爸爸妈妈又发生了争执，七十多岁的老头老太了，还为一点点琐碎的小事争个对错。她妈总抓住她爸的小毛病揪着不放，吵来吵去，煞是烦人。我这一代人，很少有在特别温馨和睦的家庭里长大的。不管城市还是乡村，多数都是在天天争吵甚至打骂的父母身边长大。偶有几个生活在温柔蜜罐里的，不是父母的受教育程度高，就是父母两地分居。好友郭婉欣在上海长大，她总向我们描绘一家人幸福生活的画面，感慨父母离开人世太早。她说从小到大，就没见过父母红过脸，只要在一起就是蜜里调油，哪怕年过50岁，依旧彼此深爱。10年前听到这些老一辈的爱情故事，我们会羡慕。但她有一次不小心说漏嘴，我们才知道她爸她妈长年两地分居，而且是两国分居，相隔不止千里万里。她爸先后在苏联、北美工作，她妈一个人带着三个孩子在上海生活。虽然打小就不缺钱，但日子过得也不轻松，年迈的外婆，全家人的一日三餐，老的、小的经常生病，不管大事小事，全靠她妈一人打理。在她20岁前，与父亲一起生活的时光并不多。一年见到爸爸的时间不超过一个月，爸爸每年扛着可以吃半年的国外零食回来，在家呆一个月，转头就拎着同样沉重的家乡食物出了国。但她妈从不抱怨，一来是因为当时不少家庭都是两地分居，大院里都是外交系统的，谁家不是老婆孩子在家，老公在国外工作呢，那时的人们很简单，为了共同的理想，为了国家的建设，舍弃个人的小我，是很自然的事。何况她爸每周都寄信来。当贴着国际邮票的一封信摆在家里古旧的餐桌上，妈妈从不肯马上拆开，而是忙完一家的事，做饭、收拾房间、洗全家人的衣服，整理孩子们要用的学习用品，直到夜深，这才洗净了脸，回到她自己的小屋。妈妈缓缓坐在书桌前的小凳子上，轻轻拆开厚厚的信封，一点一点地拆开，舍不得撕烂一个角一条边，恨不得那信封完好如新，如同刚刚收到远方爱人的来信，永远给她新鲜与喜悦。她温柔地抽出信纸，轻柔地展开，一个字、一个字地细读，边读边微笑，边读边掉泪。睡意惺忪的郭婉欣从被窝里看过去，妈妈的肩膀一抖一抖，恍如秋天的树叶，但这是一枚幸福的树叶。妈妈读完信，脸上若有光，第二天醒来会边哼着歌边做饭。郭婉欣很好奇，那里到底写了什么，妈妈为什么读完会这般快乐，仿佛充了电般有了动力，又像被一束光照耀，连带着自己也成为了一束光，家人全被她的快乐感染，不知不觉，时光老去。读了小学二级的郭婉欣终于有能力偷看妈妈的信了。她看到了一个诗情画意的爸爸，他在信里描述最近的工作、看到的风景、在读的书，推荐妈妈去哪里找谁的书来读，可是不管说什么，总夹杂着几句深情的思念，“真希望你就在我身边”、“梦中拥着你，缓缓地随着音乐舞蹈”、“我想牵着你的手，看遍世间最美的风景。如果风景不美，那一定是因为你比风景更美”。郭婉欣边读边乐，想象不到儒雅、英俊的爸爸说起情话来，比起世界最著名的诗人还要动人。郭婉欣不知不觉羞红了脸，开始幻想有一天，她也会遇到一个情话温柔的男子。郭婉欣在家排行最小，一直陪着妈妈睡，大姐二姐合住一间屋，咳嗽个没完没了、让人时刻为她纠心的外婆独自睡一间。年少的郭婉欣很爱外婆，外婆更爱她，不管谁来看望她，那些塞给她的红包，还有各种好吃的，外婆都偷偷留给她，还让她保密，不让姐姐与妈妈知道。可是她总暗暗地想，外婆活得那么辛苦，冬天时连喘气都费劲，还不如早点上天堂呢。那样她就不用受苦，再不用为多喘一口气，憋红了皱纹遍布的脸。但外婆很强悍，直到郭婉欣长到21岁，才看到外婆得了解脱。她在睡梦中离去，相当安详，那榆树皮般褶皱的脸，也舒展开来，仿佛终于得了喜悦平静，全无传说中的吓人。那时爸爸终于回国，不用再外派，一家人可以朝夕生活在一起。外婆才离开人世两天，二姐就将自己的全部用品搬到了外婆之前居住的房间，那是全家光线最好，景观最好的一间房，出嫁的大姐没说什么，只是飞过来一个无奈的眼神，望着一脸伤感、没啥心眼的小妹郭婉欣。自从三年前大姐出嫁，郭婉欣就搬到了大姐之前住的床上，二姐没事就翻她的床铺，搜出点钱就乐呵呵地去买漂亮衣服、艳丽口红。郭婉欣从小就是一个小富姐，全赖外婆的纵容。从此没人再给她零用钱了，日子突然紧张起来。好在还有爸爸。爸爸很少去上班，多数时间都待在家里，陪着妈妈做家务，陪妈妈走路去上班。等到妈妈下班前，他早早地驻立在妈妈单位门前，仿如一对刚刚恋爱的小情侣。妈妈的同事经过，总要打笑两句，但两个人从来不在意，依旧缠绕在一起，缓缓地走回家，一起去菜市场买菜，一起做饭，一起陪着姐妹俩边吃边聊。郭婉欣会有种错觉，以为这是自己多年来一直在过着的日子，并且必将天长地久。可是第二年，妈妈就被发现得了乳癌，晚期。不到三个月，妈妈握着爸爸的手微笑着离去。她们姐仨都以为爸爸会再娶，可是他没有。他专心致志地著书立说，将自己多年的工作心得汇成了一本专业书，然后一心一意地帮着大女儿、二女儿带孩子，偶尔飞来深圳陪伴最小的女儿，而且就在他离开人世前，帮郭婉欣在深圳买了一套房。从此婉欣在这个城市真正地落了地，扎了根。那时她还不知道爸爸生病，以为爸爸至少还能活10年，毕竟身边的老人活到70岁、80岁的比比皆是。可是她的爸爸，从小到大，她一直渴望时时陪伴的爸爸却在69岁时，她还没有能力放下一切去陪伴他时，早早地离开了人世。当她收到姐姐的电话才知道爸爸住院，而且余日无多。她立即放下一切奔回了上海，望着眼前那张枯瘦干瘪的笑容，她不敢相信三个月前才离开深圳的这个人是她的父亲。爸爸不肯尝试治疗，只希望在余下的时光与女儿们相伴，但这陪伴很短，不到一周，爸爸就在一阵刺痛中抽搐着离开。她不甘心，这一生过得孤寂的父亲，少年丧母，青年失父，新婚燕尔即夫妻两地分居，没有一个孩子是在他的面前出世，在他眼前成长；终于可以一家人团聚，妻子又匆匆逝去；还没等到最爱的小女儿嫁人，他又不得不离开。郭婉欣不肯原谅父亲，不是答应握着她的手送她出嫁吗？可是怎么就毁约了呢？然而爸爸一言不发，再不会给她温柔的笑脸。两个姐姐告诉她，临去前，爸爸将自己所有的银行存款都留给了她，因为只有她，最让他放心不下。在父亲离开人世前的第三天，她又跟爸爸耍赖皮，说你长得一般，凭啥娶了我那么漂亮的妈妈，而且你们长期不在一起，我妈都没放弃你，也没个外遇啥的。要是我，我一早出轨一百次了。爸爸你是怎么做到的，你们俩总不在一起，怎么做到还那么相爱？爸爸力气不多，却依旧微笑着拍拍她的手，用依旧温柔的声音回答，“要成为对方的阳光，哪怕不能朝夕相伴，也要让对方知道，她有阳光照耀，冬天永远不会来临。不管艰难困苦，还是诱惑挑战，你将与她永远在一起。赞美她，鼓励她，让阳光洒满她的窗。”听到这酸兮兮的话，郭婉欣“啪”地打了一下她枯瘦的老爸，大声嚷道，“你就是个骗子，就是给我妈画饼。也就我妈傻，被你骗。也就你那个年代，要是现在，你给一个年轻姑娘画饼，她非喷你一脸，哪凉快哪呆着去。”爸爸依旧微笑着，不言不语，只是带着笑，在那微笑中，他一定想起很多过往，每个不曾相伴的日子，都是辜负，但他们的爱，一直坚定。当我听到这个故事，一会儿泪流满面，一会儿鄙夷唾弃，说你爸你妈就是因为长期不在一起，但凡相聚，只看得到对方的优点，舍不得争执。要是日对夜对十年八年，早就相看两厌，一天吵八遍了。郭婉欣眼睛一亮，说一定是这样，要不咋说距离产生美呢？两个人大力地干杯，仿佛在为自己说出的话壮胆。可是我的心在痛，我的眼泪想涌。在这个极寒的夜里，亲爱的朋友，说这个故事给你听，是要告诉你：不管是夫妻、爱侣、亲人，还是朋友，我们都要努力成为对方的阳光，让对方舒服、放松、温暖。这样的相伴，才会是一生。（来源：金融作协）作者简介：李敏，笔名阿米，深圳宝安区作家协会会员。文章刊发于《深圳特区报》《深圳商报》《南方都市报》等，出版散文集《饮食男女》。现任宝安区图书馆副馆长。壹点号山东创作中心

转载请注明：http://www.jingtiao123.com/jcyzlfy/10312.html