在整理屋子的时候,我意外地发现了杨守礼一直锁着的柜子下面掉落了一些文件。回想起他曾经严肃地叮嘱我,这个柜子里装的都是珍贵的学术资料,非常重要,绝不能触碰。担心资料丢失,我赶紧捡起来,却发现那厚厚的一叠文件竟是杨守礼多年来的汇款单。
这些汇款单记录了从四十年前至今,他每个月都会向同一个账户汇款。在这些单据中,我还发现了他的工资单和退休金单据。这时我才意识到,原来杨守礼一直在对我隐瞒真相。他告诉我的工资和退休金数额,远低于实际金额。
我坐在沙发上,一遍又一遍地翻看着这些工资单,心中五味杂陈。从我们结婚到现在,四十年的时间里,杨守礼一直在秘密地给一个陌生的账户汇款。我翻到了最早的一张汇款单,日期是年,那是我和杨守礼结婚的那一年。
我们的婚姻是父母之命,媒妁之言。相识两个月后,我们就步入了婚姻的殿堂。婚后,我选择留在家中,放弃了工作。而杨守礼则幸运地得到了一所大学的讲师职位。
记得那天,他兴高采烈地回到家,将一个信封交到我手中。信封里装着二十块钱,那是我们这个小家的第一笔收入。他对我说:“若杉,虽然钱不多,但我都给你了,家里需要的东西你看着办,不能让你受委屈。”
那时的我,被他的诚意感动得热泪盈眶。杨守礼虽然贫穷,但满腹才华。我们结婚时,家里连一张像样的桌子都没有,吃饭还得用椅子拼凑。他一直觉得亏欠了我,所以一拿到工资就让我去置办家具,不想让我在娘家丢脸。
但我舍不得花钱。我用那二十块钱简单买了些日用品,剩下的钱,我去了城里的百货商场。面对昂贵的西装,我犹豫了。于是,我开始做手工活,晚上在昏暗的油灯下,一针一线地缝制,无数次刺伤了手指。
一个月后,我用做手工赚的钱和之前的积蓄,终于买下了那件昂贵的西装。当我把西装交给杨守礼时,他眼中含着泪光,“原来你这些天连觉都不肯睡,就是为了这个。”
他穿上西装,显得更加英俊挺拔。他紧紧地拥抱我,“我不会辜负你的。”那时的誓言,至今仍然在我耳边回响。
然而,当我再次审视那些汇款单时,我发现在我们拿到第一笔工资的前一天,杨守礼就已经向那个账户汇了四十块钱。原来,从我们婚姻的开始,就已经有了第三个人的存在。
我坐在沙发上,手中紧握着那些汇款单,它们像是一把把锋利的刀子,割开了我心中多年的疑惑。四十多年的婚姻,原来只是一场建立在谎言之上的笑话。
我翻看着那些单据,直到我的目光落在了一张特别的汇款单上。那是年8月的一张,上面有用钢笔写着的批注:“为了圆她的万元户梦,努力!”那时,我们的儿子刚出生,杨守礼却告诉我,他的工资因为学校财政困难而大幅减少。我们的生活变得拮据,儿子因为缺乏营养而经常哭泣,我却连一桶奶粉都买不起。
我曾经请求杨守礼能否预支一些工资,他却对我发火,说我们要共度难关。然而,就在那个月的汇款单上,我看到了新的钢笔字迹:“她成了镇上第一个万元户,她笑得很美。”为了她的万元户梦想,我们的儿子差点因为营养不良而死在家里。
这个“她”,到底是谁?我的目光不由自主地投向了那个杨守礼从来不让我触碰的柜子。我颤抖着手打开了柜子,里面放着一张被相框精心装裱的合照。那是杨守礼和他的初恋,两人的笑容甜蜜,头靠在一起。
合照的背后,写着他们的名字:杨守礼,白云湘。旁边是杨守礼的字迹:“除却巫山不是云”。照片下方,有一行红色的小字:“成功照相馆”。那是我们镇上开的第一家照相馆,我曾经想和杨守礼还有儿子一起去拍一张全家福,却被他当街斥责,说太贵了。
原来,他早就和别人拍过了。他甚至在我没问价格之前就知道拍照的价格,因为他已经拍过了。我拿起相框,仔细端详,发现杨守礼拍照时穿的衣服,竟然是我用手工活凑钱买的那件。他的重视,显而易见。
泪水沿着我的眼角滑落,流过我脸上的皱纹,最终滑入我的嘴里。它的味道,就像我的婚姻一样,苦涩无比。
门突然被推开,杨守礼回来了。他看到我拿着相框,急忙冲过来,将我推倒在地,全然不顾我已是年过六十的老人。
“桑若杉,你凭什么乱动我的东西?”他愤怒地质问我。
我无心听他的责问,因为在刚才的推搡中,我闻到了秋霞香水的气味。
二十六岁那年,我的绣工在镇上颇有名气,我常常通过做手工来补贴家用。商贩们都知道我的手艺,香水铺的小张甚至送了我一瓶香水,说杨守礼一定会喜欢这个味道。
我满怀少女的憧憬,将香水带回家,想要给杨守礼一个惊喜。然而,当我展示给他看时,他却勃然大怒,责怪我乱花钱,提醒我已经是他的妻子,不再是那个想买什么就买什么的少女。我想要解释,但在他的愤怒面前,我的声音显得那么微弱。最终,我承诺再也不会乱花钱,这场争吵才得以平息。
那瓶香水一直留在了家里,但我从未自己用过,而是将它喷在了杨守礼的衣服上,希望他每天都有好心情去授课。可是,三十多年过去了,当我再次闻到那香水的味道,我意识到,这香水的味道,其实是杨守礼与他初恋相见的证据。
“你还记不记得小张送给我的那瓶香水?”我突然问杨守礼。
他愣了一下,随即否认:“你哪有用过什么香水?我跟你说了,女人最重要的是她身上油烟的气味,那是她顾家的证明。”
我坐在地上,杨守礼居高临下地看着我,那一刻,我意识到,在他眼中,我可能一直都是这样一个形象——一个卑躬屈膝、讨好他的家庭主妇,满身油烟味。
“你身上的香水味……”我的话还没说完,杨守礼就暴跳如雷:“几个男人身上没有点香水味?我们学校女学生就经常喷香水,你不爱收拾自己,还要阻止别人吗?”
我曾经满怀少女心事,将香水瓶展示给他看,却只换来嘲弄和讥讽。我将香水瓶换成了油盐酱醋,全心全意地伺候他,伺候这个家四十年,以为能得到一个贤良的名声,却只得到了一个“不爱收拾自己”的评价。
以前,我总是顺着杨守礼,感激他给了我婚姻,给了我儿子。但现在,每当我看到他,我只觉得恶心。
儿子和儿媳听说了这件事,来家里接我们出去吃饭。
“妈,现在我们的日子也过得不错,你没必要这样赌气。”儿子说。
“跟我们去吃饭吧。”
我看着儿子现在日渐圆润的脸,我想问他,他是否知道在他未满一岁的时候,他的父亲为了给白湘云实现万元户的梦想,差点害死了自己的亲生儿子。
我用一勺米糊一口奶喂大的儿子,此刻却显得如此陌生。
“我不吃。”我赌气转身。
“小老太太现在怎么越活越回去!”儿子的声音越来越远。
随着一声关门的巨响,房间恢复了冷清。
杨守礼被返聘之后,白天家里只剩下我一人。房门被敲响,儿媳出现在门口,提着一些牛奶和水果。
“妈,昨天杨浩那么说是他不对,我已经骂过他了。”她温柔地说。
“今天我带您去逛逛街,买新衣服,然后去爸的学校看看,怎么样?”她提议。
不愿辜负儿媳的一片孝心,我答应了。当我换上精致的旗袍,看着镜子里那个精致的老太太,我突然觉得,也许我也能活出一片新天地。
儿媳将我放在了大学门口,“妈你进去吧,爸看见你这样绝对双眼放光。”她笑着说,然后开车离开了。
走在大学校园里,我感到自己仿佛年轻了许多。杨守礼从不让我来学校找他,我随意走进一栋教学楼,想要感受一下学校的氛围。
“杨教授好!”我听见学生响亮的问好。
杨教授……?我加快了脚步,却听见同样清脆的声音又喊了一声,“师娘好!”
我停住脚步,看来不是杨守礼。可我一偏头,在楼梯的转角,看到了熟悉的人影。白云湘摸着学生的脑袋,学生嘿嘿笑着,“教授,您可真有福气,师娘感觉又变漂亮了。”
我听见了那个和我朝夕相处的声音,“那是。爱人如养花,你师娘越来越好看也有我的功劳。”
“您还好吗?”声音从我耳侧传来,路过的学生担忧地望着我。
我现在的状态一定很糟,我拜托她将我扶到空教室休息。
师娘……这就是杨守礼不让我来学校的原因吗?白云湘又当了杨守礼多少学生的师娘。他们在我看不到的地方,是多幸福的一对璧人啊。
我看向今天为了来学校专门买的旗袍,只觉得自己可笑。我没有去找杨守礼,自己一个人第一次成功用手机导航回到了家。
我在客厅等到半夜,才听到杨守礼回来的声音。他看见我还没睡,皱起眉,“若杉,怎么还不睡。明天我还想吃你做的早饭。”
“怎么那么晚才回来?”我努力让自己的声音保持平静。
“学校研究太晚了。一切都是为了教育嘛!”他回答。
杨守礼在我面前站定,我又闻到了老式香水的气息。我闭上眼睛,不愿再看他,“杨守礼,我们离婚吧。”
杨守礼听见我这样说,冷笑了一声。他上下打量了一下我,眼睛里露出嘲弄的神情。
“别无理取闹了,就算你想博得
转载请注明:http://www.jingtiao123.com/jcylsj/11085.html